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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贾平凹
过了旧历二月二十一日,我今年是五十岁。到了五十,人便是大人,寿便是大寿了,可以当众说些大话了。 差不多半个多月的光景吧,我开始睡得不踏实,一到半夜四点就醒来,骨碌碌地睁着眼睛睡不着,又突然地爱起了钱,我知道我是在老了。明显地腿沉,看东西离不开眼镜,每一个槽牙都补过窟窿,头发也秃掉一半。老了的身子如同陈年旧屋,椽头腐朽,四处漏雨。人在身体好的时候,身体和灵魂是统一的,也可以说灵魂是安详的,从不理会身体的各个部位,等到灵魂清楚身体的各个部位,这些部位肯定是出了毛病,灵魂就与身体分裂,出现烦躁,时不时准备着离开了。我常常在爬楼时觉得,身子还在第八个梯台,灵魂已站在第十个梯台,甚至身子是坐在椅子上,能眼瞧着灵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。曾经约过一些朋友去吃饭,席间有个漂亮的女人让我赏心悦目,可她一走近我,便“贾老贾老”地叫,气得我说:你要拒绝我是可以的,但你不能这样叫啊。我真是害怕身子太糟糕了,灵魂一离开就不再回来。往后再不敢熬夜了,即便是最好的朋友邀打麻将,说好放牌让我赢也不去了。吃饭要讲究,胃虽然是有感情的,也不能只记着小时在乡下吃过的糊汤和捞面,要喝牛奶,让老婆煲乌鸡人参汤,再是吃海鲜和水果。听隔壁老田的话,早晨去跑步,倒退着跑步,还有蹲厕所时不吸烟,闭上嘴不吭声,勤搓裆部,往热里搓,没事就拿舌头抵着牙根汪口水,汪有口水了,便咽下去。级别工资还能不能高不在意了,小心着不能让血压血脂高,业绩突不突出已无所谓了,注意椎间盘的突出。当学生能考上大学便是父母的孝顺孩子,现在自己把自己健康了,子女才会亲近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