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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代,北京各界的许多名流,都接受过陈发科的太极拳术、剑术的指点,如今活跃在世界上的每个陈式太极拳的名家大师,几乎全都是陈发科的弟子与再传弟子。在洪均生的弟子中,何淑淦是唯一接受过师爷指点的人。陈发科的武德及功夫,在近代太极拳界,是很少有人能与之媲美的。作为太极拳的泰斗,他口碑甚佳。在太极拳界,我们经常可以听到他许多德艺双馨的感人故事。他虽未走出过国门,但为太极拳的传播,做出了世界性的贡献。我们呼唤太极拳界更多的来者,能继往开来,继续担当集中华民族多元传统文化的精华为一体、能雅化人们情操修养、并具有巧妙的攻防技术和健身功能的国粹精华——太极拳的传承重任。
师爷的亲授,使何淑淦进步很快,但老一辈的武德教育,更使他终生难忘。
由于有陈发科师爷的亲授,加上陈照奎也善于擒拿之术,何淑淦的太极拳技术大有长进,其功夫令一般人不可小觑。
他说:“1957年暑假,我回到青岛(那时父母移居青岛),在中山公园,有个教螳螂拳的于老师,是位名家,也学太极,曾在青岛市比赛中得过太极拳冠军。他教大人太极拳,教小孩螳螂拳。我住得离中山公园很近,下午五点到晚饭前经常到那里练拳。一次于先生正好在那里教拳,他练的是杨氏拳,练得也挺好。我年轻好胜,看他教太极拳时讲法不对,就凑在那里看他,他和我搭讪说:‘这个小同志练得是什么拳?’我说:‘我练的是陈氏太极’。他说:‘陈氏太极不是失传了吗?’我说:‘没失传。’‘那你跟谁学的?’我说:‘老师是洪均生。’他说:‘没听说这个人。’并说,杨露蝉是跟河南温县陈家沟学的。陈家沟后来就没人练,失传了。我说:‘没失传。’他说:‘你练一个我看看。’我练了几个动作,练到十三式,掩手肱拳,到右转身金钢捣碓。他说:‘你练的是太极拳吗?’我说:‘是太极拳。’他说:‘看起来也怪柔和,但没见过这种练法。陈氏太极就这样吗?’我说:‘是的。’他说:‘跟长拳一样。’我说:‘我这拳是不是太极拳,咱一搭手你就知道了。’他说:‘怎么搭手啊?’我说:‘推推手。’他说:‘你会推手?’我说:‘学了一点,不大会。’他说:‘我学过推手,咱俩试试吧。’一搭手,他想用力推我,我一顺,他摔倒了。他说:‘你这个小孩还不错呢。这个拳还真管用呢。’说着他手法很快,又上来了,结果我上去拿住他,把他封住了。他有个学生,比划一个冲拳动作,说:‘你看这个该怎么办?’说着就上来了。我侧身迎敌,一走,他跪地下了,把鼻子也摔了一下。起来后,他竖起大拇指说:‘厉害厉害,看来真是陈氏太极。’就问我你老师是跟谁学的?我说:‘师爷是陈福生。’他说:‘好像听说过有这个人。’又问:‘你老师跟你师爷在哪里学的?’我说:‘在北京。我在北京大学上学,我师爷和师叔也给我指点指点。’他说;‘陈氏太极拳没失传真是难得呀!’他问我贵姓,在哪住,我回答了他。
“第二天,他带了一个姓王的,还有个徒弟叫于太运,四十多岁。三个人买些点心营养品之类的礼物,找到我家。干吗呢?拜师。要跟我学拳!我那时二十多岁,人家六十多岁了。非要拜师不可,说着就跪下了,你不收俺就不起来。弄得我很尴尬。我父亲把他们拉起来,说你想学就在一起研究吧,拜师不行。他是小孩子,才学没几年。但不管怎么说,他们坚持要拜师,很恳切。我父亲说:以后每天晚上公园里有灯,你们在一块练,就半师半友吧。你就喊他名,他就喊你老于哥,你们兄弟相称,就这他就很不应该了,本来你应该是他叔的。姓于的说:‘虽然兄弟相称,但我得认老师。’就这样,我一共在那住了十七天,粗糙的教了他们陈氏一路拳。1958年暑假我又回来给他们纠正纠正。那时我身体素质不错,体重快130斤。感到浑身劲都用不完。看见人就想跟人交手。
“我在北大上的是五年本科,体育课一星期两节,韩其昌老师教武术,他会太极,八卦和形意,很有功夫。跟他学武术的时候,因为我有陈氏太极拳的底子,所以一学就会。后来,我在同学中成了辅导员,那些同学们就成了我的靶子。韩老师不在,我就发劲摔他们。那几年真是春风得意,年青气盛。”
“后来,我到济南后,老师听说了此事,狠狠地把我批评了一顿。他别是和于老师交手的事,老师批评我说:“于老师五六十岁了,和我年龄都差不多,人家又是名家,不应该和人家交手。想让人家知道,点到而已,不能让别人看见。不能让徒弟知道他败了!从那时起,我吸取教训,开始收敛。回去也没敢跟师爷说起此事。”
“1956年,我老师到北京,在我师爷那里住了将近一百天,我有时不上课,陪着我老师。他们研究拳,我就看也听。在这期间,我老师说他有个质的飞跃,师爷给他一一纠正动作,一一指点招法。我老师对太极拳的认识和技法提高了一个大的水平。功力也巧妙得很。我老师走以后马师叔跟我说,你师父功夫不简单,我在北京服气的人没几个。我看全国现在除你师爷以外,没有一个能制了你老师的。我说:老师水平就那么高?!我真是感到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。老师和师爷那么高的水平,但处处谦虚为人,从不显山漏水,这种武德,真值得我学习一辈子。”
坎坷中的坚持——太极拳使何淑淦学会了如何面对人生。
“温恭含刚毅”,服从真理,但不趋炎附势,敢于直言,从不文过饰非,是何淑淦的品质。人生有许多需要面对的,许多事情,难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,但当你改变不了它时,你就需要学会面对。对太极拳的执着追求,不仅使何淑淦有了强壮的身体,而且具备了很好的心理素质。他有过逆境,但他在逆境中坚持练太极拳,太极拳大宇宙、小宇宙自我协调,寻求阴阳平衡的理论,又给以何淑淦以很大帮助。
何淑淦告诉我们:“我1960年大学毕业后,经历了一番坎坷的生活,在逆境中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。但我没有忘记老师、师爷教的拳法。有机会就练,没机会时候心练,睡觉时用脑子想着练,反复过电影想老师怎样教的、它的用法。练成套的机会不多,但机会来了就练几招,这样有近二十年的时间。”
讲到这些,勾起了何淑淦老师对往事的一段回忆:
“1957年,反右运动开始,我们班有两个的同学被打为极右,送劳教所劳教去了。这两个同学是我们感情很深的好友,彼此很了解,同学们们对两人很同情,说到这事十分难过和气愤,知道这是某些人的打击和诬陷。1959年底,临近毕业时,我们几个同学在议论两个被诬为极右的同学时,认为有必要向党委反映说真相,证明他们都是革命干部子弟,不反党、不反社会主义,所提的意见都是事实,是向党反映实际问题的,没有恶意。认为这样,校党委会认真调查了解真相,释放两人回校复课的。于是,就向校党委写了一封请求信,都签上了名。十几天过去没有音信。我们又向党中央写了封同样内容的信,用我们亲眼目睹的事实证明两人反映的情况是确实的,不是捏造污蔑社会主义的。此信也都签了名。没过几天,校党委组织部即团委组织部一起找我们谈话,询问写信的来由和过程,质问谁先提出写信的事,谁领的头,我一口承认是我提的,我起的头。校党委确定我们几人是右派翻案集团,属漏网右派。让我们写检查,交代问题。说也巧,我小学(济南实验小学)时的一位关系亲密的同学,是菏泽地区成武县的老乡,这时在成武教学,因作风问题被审查,组织上让他交代自己八岁以来所做的不利于党和人民的事情时,他交代自己上小学时曾和几个同学反对校长,骂共产党任用小人,有眼无珠。并还交代,因为校长诬赖我们几个同学偷了学校图书馆的书,硬逼我们交还。我们报复校长,在他睡午觉时,砸烂了他住室外的花盆,还拔了他种的萝卜,被校长发现候,在全校师生集会时给我们以罚站训斥的处罚。于是,我们议论如何报仇,说了些对政府不满的话,还写小字告示,揭发校长诬陷好人的罪行。同时我们还向公安局、教育局申冤,告过校长残害学生。由于当时肃反还在进行中,这些事引起了当地政保部门的注意,于是就对我的这位同学严加审问,他在刑讯下夸大事实,说我们是“反校长反政府”的小集团,其中我是主要骨干。这事追问到北大,正好我在被审查中,“翻案集团”和“小集团”合并调查,最后定为“右派翻案小集团”性质,(把我)送劳教所教养。时间是1960年3月,在毕业前夕。”
“1960年5月,我被遣送到山东省教养所,1961年底被移送菏泽公安处重新审理,经一年半的审查,最后结论是‘年幼无知,没有反革命破坏活动,不予追究刑事责任,无罪释放’。”
“当时是1963年五月。因当时蒋介石正叫嚣反共大陆,沿海城市人口下方,青岛不接受我的户口,北大强调已过两年时限,已按自动退学处理,不予分配。于是,我被政府安置在菏泽教书。”
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多久,第二次灾难又降到了何淑淦头上。
他回忆说:“1969年秋至1978年11月。当时我在菏泽教小学,因为被列为黑五类,清理阶级队伍时被揪斗、抄家,从我住室床下发现一张旧报纸,第一版印有毛主席和刘少奇的伟人像,有污染破损现象,于是说成“侮辱伟大领袖”,“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”,是现行反革命行为。在揪斗中,还有人诬陷我曾在带领学生游行时,叫学生喊反动口号,虽未遂但动机存在,以证明污染领袖像事件不是孤立的。为此,1970年一打三反时,我被揪送公安局法办,被判刑八年,送菏泽劳改队关押。先是关在分监,后转生建机械厂,一直到1978年底才平反出狱。”
谈到这些往事,何淑淦老师很平淡,他说:“此事不确。我受道家思想影响很深,而且打太极拳,对什么事都看的很平淡,而且适应性很强,再美好的住处,我也不感到多么好,再不好的住处,也不觉得多么坏,但要洁净,自己要搞好清洁卫生。我蹲监狱,也把住室整理得很洁净,甚至没感到地方不好。”
这样的心态,是一般人做不到的。他说,这得益于太极拳文化的修炼。
他告诉我们:“我蹲监期间,有两种练功方法。一种是端坐微闭双目双手相交于小腹前,先做深呼吸运动;再心练拳架,一招一式“过电影”;然后遐想老师练拳,一招一式进行回忆,仿佛老师在面前练拳一般。第二种方法是每到放风时间(大约有一小时),看守的撤到外面去了,我就可以在室内自由活动了,每次能练两遍一路二路,一天能练两次。到了劳改队后,我每天下工后吃饭前在住室外练一遍。刚到劳改队时不让练,后来和大家熟悉了,有了交情,才敢试着练功,大家司空见惯,也不为奇了。”
文革结束后的1980年,何淑淦得到了彻底平反。北大给补发了毕业证书,工龄自1960年7月1日起计算。当时北大发文要给他安排工作,但由于他在菏泽教书,口碑很好,当地政府就坚持把他留了下来,安排到大学教书。
从这时候开始,何淑淦如鱼得水,在太极拳领域尽请地施展着才能。1981年,为了进一步提高,他开始到济南,让洪均生老师改拳架。
他说:“每年要到济南去一二十次,少的三天,多的两个月,向我老师进一步学习,改我的招法,跟师兄弟切磋,也向他们请教。师兄弟们对我很好,我们互相都不保守,在一起感情很深。
“1986年洪均生老师80大寿,陈玉霞师姑(陈发科之女)和雷慕尼师叔到济南给老师祝寿,在济南住了23天。在济南,师姑看了我练的老师教的陈氏太极拳老架,很高兴。我又练了老师后来改的新架,我师姑对雷师叔说‘淑淦练得很轻灵,协调的很好,很有老师的风味’。并说:‘你现在调到菏泽去了,你可以在菏泽教拳,发扬我们的陈式太极拳拳法’。洪老师对我说:‘我非常希望你学多少教多少,谁来学都可以教,教学相长吗?’”
于是,自1986年开始,何淑淦正式开始了他在菏泽教拳的生涯。像滚雪球一样,规模越来越大,从小学生到政府官员,学员遍布各个行业,何淑淦的名字也紧紧地与太极拳联系在了一起。从在公园里整地教拳,到菏泽市陈式太极拳洪均生拳法研究会的成立,菏泽太极拳的习练者原来越多。太极拳演练,成了菏泽一道亮丽的风景。菏泽的拳友们,经常出现在全国各地太极拳活动的舞台上,为宣传菏泽,推动当地全民健身事业的发展,做出了重要的贡献。
何淑淦,如今已近耄耋之年,但他仍有鸿鹄之志,他仍在殚精极虑,继续书写着他的太极拳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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