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与非常

chinatj

说到常与非常，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子的《道德经》，其开篇第一句就是：道，可道，非常道。许多解释都是：“道”，可以用言语表述的，就不是永恒的“道”，永恒的道是不能说的。对这样的解释我始终有疑问。
如果老子认为“道”不能说，这就很奇怪了，不能说又偏要说，不是自相矛盾吗？上来讲道，洋洋五千言，须知那时写五千字可比现在写五十万字还要费劲多了，都在讲这不能说的东西，瞎忙活啥？
圣人是没功夫说废话的，圣人立言不是好玩，而是为了指点迷津，教化百姓，是给世界提供一个思想武器。后人对老子的理解有误，老子讲无不是在谈玄，他的无是包含无数有的大有之无，不是什么都没有，他讲的是很实际的东西，讲的是智慧，是超越常识的智慧。
所以，无论是常道还是非常道，都是可以说的，都是可以认识的，不是不可知的，老子绝对不是一个不可知论者，他是在谈很具体、很实际的问题，面对春秋时期愈演愈烈的大欺小，强凌弱，众压寡等等社会现象，老子反常规地思考出一整套柔克刚，弱胜强，寡敌众，小制大的思想方法和技术路线，给了平民或弱势群体一个行之有效的克敌制胜的法宝。这才是老子写道德经的目的，他不是在谈空头哲学，更不想用“哲学上的鸡” 去忽悠。（附录：从前一农民之子大学哲学系毕业归家，其父杀鸡为之庆贺，吃饭间问其子：我花了那么多钱供你上大学，你都学了些什么？其子曰：我学的是哲学。父不解。子曰：这么跟你说吧，比如桌上的这只鸡，在你们没学过哲学的人看来，就是一只鸡，而在我们学过哲学的人看来，就是两只鸡，一只具体的鸡，一只抽象的鸡。其父曰：哦，那太好了，今天我吃具体的鸡，你就吃那只哲学的鸡好了。注：很可惜，许多人把老子学说当作哲学的鸡来玩味。）
圣人一定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，而蠢人则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。就道来说没那么复杂，无论是常道还是非常道，都应该是可以说的，老子说“道法自然”，就我们当今的自然科学水平，认识多少就说多少，有什么不能说的？老子不厌其烦地讲了五千言，既讲了常道也讲了非常道，归根结底是在讲高于常道的非常道，根本不存在所谓“不可言，不可言”，果真要是那样就是在自欺欺人，既然不可言，你在这里废什么话？
所以，“道，可道，非常道”的真正意思应该是：道，是可以说的，但不是一般的道，而是非常的道。这里的“非常”指的是超越常识（常人之认识）。老百姓都能理解的是“常道”，常道是不用讲的，至少不用老子这样的圣人来讲，老子出面要讲的一定是与大众认识不同的道，这就是：以柔克刚，以小敌大，以弱胜强。这一点很重要，这是东方大智慧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儒家的阳刚，道家的阴柔，共同组成我们传统文化核心的太极阴阳理论。
所以，常与非常，都是道，有常就一定有非常，有非常就一定得有常，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在常和非常的交替中进行的。
比如生物进化中的遗传与变异，遗传是常道，而变异是非常道。大量的、常态的是遗传——严格的复制，又叫克隆，龙生龙，凤生凤，老鼠生来会打洞；而变异是特例，是偶然的，是非常态的小概率事件。没有遗传就没有种族的延续，而没有变异就没有生物的进化，这两者是绝对的矛盾又绝对谁也离不开谁。
又比如练武，就是把一个普通的常人，训练成有武功的非常人。顺其自然和用进废退是两条基本原则，交互作用，在常道范围内是顺其自然，不强求，按规律办事；而在非常道范围，则是用进废退，练哪里就发展增长哪里。练功就是在二者之间找最佳平衡点，孙门的临界态训练方法就是解决这个平衡点问题。要练，要苦练，要多练，要精练，要巧练，但又不能瞎练，蛮干，要在身体承受范围内最大强度地练。在常道上低水平地重复，即使次数再多也仍然是低水平，最多增长点体力，只有突破了原来的能力范围，进入更高层次，功夫才有进展。
所以，常与非常不是僵死的、固定不变的，而是动态的，处于不断转化之中的。常可以变为非常，非常也可以变为常。同样以练武为例，你的功力增长了，原来做不到的现在可以容易地做到了，就从非常转化为常，而反之，功力退步了，本来可以做到的也完成不了，那就从常变成非常。
过去一段时间的非常事情太多。
一月份的天气在阴霾中过去，刚刚说完北京终于有个象样的冬天了，马上就来个雾霾25天重度污染。恰恰是在最寒冷的时候我们却在盼望着寒流的到来，因为只有寒流带来的西北风才能驱散阴霾，这让人想起了杜甫的诗句：“心忧炭贱愿天寒”，我们在三九天里“心忧污染盼寒流”，这样的反常怎不让人心寒？说是天公不作美，其实和夏天的酷暑难耐一样，仍然是三分天灾，七分人祸。正所谓“天作孽，犹可恕；自作孽，不可活”。本来一个月有那么几天阴霾也还算正常，但是31天里有25天都是阴霾天，还能算正常吗？可见常与非常之间真的很模糊。
再说交通。春节前各处交通事故频发，且多恶性大事故，最奇特的是一车烟花竟然炸塌了80米的桥，据公安局爆炸专家说，这车烟花的药量有一吨，又正好炸在了点子上，所以桥塌了。我不知道黑火药的引爆性和爆炸力竟然大过TNT，没有明火，仅凭撞击就可爆炸，而且当时桥上的车几乎都是停止的，至少是很慢的，即使追尾也没有多大力量，那种撞击力不足以引发爆炸。更蹊跷的是，爆炸是向下炸去，而一般经验这样的爆炸应该是球状扩散的，既然能把若大的桥炸塌，那么该车前后左右的车以及另外一半的桥都不可幸免，特别是周围的车，早就炸飞了。
再说“房氏家族”，早些时弄出个“房妹”时，还觉得有些新鲜，后来房叔，房爷，房姐，房媳，------，越来越多，家族兴旺得很，而且都是多个户口身份，多处房产，有钱有权，并且都是在网上炒翻天后有关部门才介入，这已经成为常态，就象《焦点访谈》一播出，地方政府马上连夜开会严肃处理一样。
以前读老子，一直不懂“大道废，有仁义；智慧出，有大伪；六亲不和，有孝慈；国家昏乱，有忠臣”，现在终于明白了，还是个常与非常的关系：如果大道还在，人人都按照大道来做，就不用提倡仁和义，反过来说，大张旗鼓地提倡仁义时，一定是大道不时兴了。传统的和谐淳朴被打破，需要靠智慧来生存时，就为大伪的出现奠定基础。讲孝慈是因为六亲不和，和了就不用讲孝慈。国家正常运作，国泰民安时，显不出忠臣来，因为一切在顺理成章，只有国家昏暗混乱，危急存亡了，才显出忠臣和奸臣的不同。如果我们周围都是“感动中国”的人和事，那么上了“感动中国”的人和事就不会让我们感动了。又比如清廉和勤政，本应是常态，用不到宣传，因为这就是你应该做的，就象当军人就要打仗，当作家就要写文章，狗护院，鸡司辰，牛耕地，马代步，都是本分内的事，不宣传就不做吗？
同理，狗咬人是常，不是新闻，而人咬狗是非常，所以才是新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