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

楼主 |
发表于 2009-10-31 10:19:18
|
显示全部楼层
第74节:40、暗伤潜恨涂青山(3)
董安被架起,卧到马鞍上。从他后背的细微起伏看,尚有呼吸。
一个特务赶到何安下、王大水跟前,晃了晃手枪,他俩急忙高举双手站起。他俩被押到一个身材瘦小的特务跟前,那人作了个手势,要两人退到岩石边,然后举起了卡宾枪。
这是要枪毙,王大水高喊一声:"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!"面部痉挛,已呈死状。何安下紧闭上双眼,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:"这个人是我朋友。"
何安下睁眼,见段远晨头戴鸭舌帽,正伸手指着自己。还没来得急张口唤他,王大水的已高喊起来:"我认识你三年了,我也是你朋友!"
段远晨瞟了他一眼,对瘦小的人说:"算了。"瘦小的人垂下卡宾枪,段远晨走到大痴尸首前,一脚踢上去,大痴尸体晃晃,脑袋歪在一旁。
段远晨:"什么人?"何安下答道:"一个和尚。"段远晨:"他背后有什么官场关系?"何安下:"他刚自莫干山出来,董安是他的第一个关系。"
段远晨舒了口长气,哼一声:"跟我走。"向身后挥手,招呼众人下山。何安下背上大痴尸体,跟着走了。
何安下看着走在前面的段远晨,心中升起寒意,他不再是神叨叨的那个人了,变得果断无情,似乎在某种情况下,可以杀掉所有人。
段远晨边走边跟身边的人说话,说了七八句后,他停下等着何安下走来。何安下背着大痴,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旁,他与何安下并肩而行,问:"背着他干吗?"
何安下:"这是我尊重的人。"
段远晨没有追问,从怀里掏出烟盒,挑出一根,点着吸起来。烟味清醇,应很高级。他观察到何安下鼻翼蠕动,笑道:"烟丝要以美酒熏制,这是特制烟卷,用的是欧洲最好的白兰地。"
何安下:"能享用到这种东西,你一定身在一个特别的组织。"段远晨深吸一口烟,轻声道:"小兄弟,我拿你做我徒弟看,所以不瞒你。我是中统第七情报组组长,扮成修行者,是为了监视党内高官动向。"
两人无言地走出二十余米,何安下开口:"你在养鱼塘边说的话,都是耍我玩的?"段远晨:"山中寂寞,容易深思多想,那些话是我的真实想法,但戴上这顶鸭舌帽后,便觉得荒唐了。我只是一个有着层层上级的特务。"
特务们穿的鞋不像士兵般统一,在碎石子上走出各样的声响,空谷回音,像是怪异的乐曲,其中的高音是马蹄声。望着董安血迹斑斑的背影,段远晨虚声道:"此人胆大妄为,若羽翼丰满,必是天下祸害。他死之后,我也可离开此山,我心里有了接替我的人选。"
何安下没接他的话茬,段远晨等了半晌,终于自己说出:"高人赏识你,你比我能刺探出更多情报。"何安下一字一顿地说:"如果我俩还有情谊,就不要拖我下水。"段远晨叹道:"人各有志,我不勉强。"
转过一座山,段远晨喝令队伍停下,牵马向路边树林走去,他回头以莫测的目光扫了何安下一眼,道:"你也一块来吧,看我了却一件冤冤相报的旧事。"何安下将大痴尸首转给了跟在后面的王大水,随着入了树林。
入林未深,便闻到一股怪异味道,介乎于烂鱼的腥臭和中药的药香之间的味道。何安下蠕动着鼻翼,发现眼前是一片淤黑的沼泽。
段远晨笑道:"身陷沼泽,越挣扎沉得越快,使不出一点力地死去,是最恐怖的死法。但据我在山中多年的观察,发现有沼泽的树林,空气往往新鲜,所以沼泽等于人的肺,它可以吐故纳新。"
段远晨松开缰绳,走到何安下跟前,正说着话,忽然反手一抽马臀。汗血马受惊,向前急奔,无声陷入沼泽,转瞬间只剩下半个身子。
马嘶如泣,董安没有丝毫反应,他身体折在马鞍上,垂着的头和双腿已沉入淤泥,仅有后背露出,后背上仍有着微小的起伏,说明还有着呼吸。
何安下:"何必如此?"段远晨:"上级下令不留他的命,他身中六枪,原本也是活不成的。"
董安的后背消失了,距原后背位置一米处的泥面有着波动,那是沉下去的马头在做着最后的摇摆。片刻,泥面平整如镜。
段远晨蹲下,掏出烟盒,抽出根烟,在烟盒上敲打了两下。他望着董安消失的地方,喃喃道:"你的祖先将我囚禁在烂泥塘,你也该尝尝这个滋味。"
何安下猛然想到,董安鼻如悬胆,眼如飞燕,正是周天子相貌。
火苗亮起,段远晨点燃烟卷,吐出一口淡蓝的雾气。
何安下到达上海时,没有赤脚,穿上了僧鞋。他披着灰色僧袍,头上仍束着道士的发髻,发髻中是日本女刀客插上的筷子。
。。。
听说何安下是代表灵隐寺请司马春夏做方丈,王大水迸发出巨大热情,高声说:"我陪你去。我有车!"估计他觉得这次总算能见上面了。
司马春夏侄子家是座二层木楼,楼下院子狭隘,不到二十平方米。
王大水推院门而入,仰头冲二楼喊:"在么?"二楼一扇细小窗户中传出一声"在!"
王大水满意地笑笑,领何安下入了院,走到一楼最里的屋前。屋窗户下摆着一个铁皮炉子,窗户上满是油腻的烟垢。因为阴天,屋里开了电灯,透过污浊的玻璃,可见里面有个人影坐在桌前。
王大水:"真有人!"何安下点头,表示也看到了。王大水脖颈胀红,道:"让我先进,想单独问他几个问题。"
何安下退到院中,看王大水推门进去。
半晌,王大水出来,懊恼叫喊:"屋里没人!走了走了。"
王大水拉何安下往外走,何安下抵住他手,道:"我想试试。"
站在门前,何安下思绪万千。想自己十六岁上山求道,至今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,学过太多的功法,却依然没有找到活着的核心。
何安下隐隐感到,屋里的人能给予自己一个核心。至于他去不去灵隐寺做方丈,对于他,对于自己,都是太轻太轻的事了。
何安下推门,迈入。
室内狭小,仅放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。书桌前坐着一个消瘦的侧影,背靠藤椅,左手握着一本卷成桶状的线装书,右手悬肘悬腕地用毛笔在书上写着眉批。
何安下愣在门口。
他没有回头,道:"今日风大,关门说话。"
屋门关上。
其时,八十七师攻占日本海军俱乐部,八十八师攻破日军坟山阵地,三十六师攻入日军运兵的汇山码头。
中方取得绝对优势,和平近在咫尺。 |
|